Hsuan's road

2007/09/19，第七天：蘭嶼

除了我之外的四位房客，今天一早就到機場去候補機位，最後仍因濃霧不止而航班取消，返回民宿。

颱風滯留不前，雖然蘭嶼沒有下雨，但風勢不斷。在這種天氣實在不適合騎自行車到處跑的考量下，還是跟施媽租了機車比較方便。拿到車，就先到東清的美亞美去吃早餐囉。

美亞美早餐店面隔壁，就是一個小小的藝術工作室。牆面上繪有一隻藍色的貓，叼著一只被啃光了的魚骨頭；巧思在接上去的魚尾巴可是貨真價實，是真的！藝術者本人剛好就在那裡跟發哥（美亞美的老闆）聊天，就是照片中這皮膚黝黑的大哥。

當大哥說這是他畫的，我還以為他是開玩笑的。後來他打開他的工作室讓我看了一下，我才相信。聽說島上很多人都會畫畫，手繪或手工織品的確多是原住民朋友所擅長，真的是有天分呢～發哥說陳建年是他好朋友，也常來早餐店，而且陳建年畫的明信片還放在店裡販售（我也買了好幾張，但都寄出去了，沒有留下照片）。以下這個掛在店裡的裝飾浮球就是陳建年親手彩繪的，來的遊客都不免要拍照留念一下。

發哥除了經營早餐店之外，更是潛水高手。他取有合法的潛水執照，並且可不帶氧氣筒深潛三十米，真是驚人的肺活量！發哥擁有自己的船，可帶遊客到外海一點的軍艦岩附近去浮潛，跟一般民宿僅會在近海沿岸的浮潛活動可觀賞到的生物不一樣，體驗也不一樣，當然費用也不一樣。嗯，我下次再回來蘭嶼，一定要參加發哥帶的外海浮潛。

這時，發生了一段小插曲。跟我搭同一班船來蘭嶼的兩位外國人來借電話，原來他們住在恩典之家。Sasha（男）是捷克人，Arlene（女）是台美混血兒，會說中文，這一路過來都是她幫Sasha翻譯的。

Arlene來借電話也是為了搭船回台的事，因為怕沒有船位，所以趕緊來打電話給船公司訂位。Arlene離開之後，就只剩Sasha一人，沒人可替他翻譯。因為沒什麼遊客嘛，結果他跑來問我哪裡可租機車，他需要交通工具才可自由行動。於是我打電話回民宿得到施媽的答應後，就載他回亞比亞取車。

Sasha的職業是攝影師，他說蘭嶼是個美麗的地方，他要在這裡住一個月，到處拍照。雖然在島上的語言溝通上可能會有問題，但他不以為意，只要有地方能睡覺，即使睡屋頂也可以。我想Sasha也是個背包客來著，背包客就是要能夠隨遇而安啊～每一片風景都是新鮮的，沉澱之後，也能夠細細品嘗，珍惜。

唯一的懊惱是，竟然在蘭嶼和外國人講話，雖又緊張又興奮，但我的破英文啊～～

與Sasha分開後，開始一個人的閒晃。

因為前天初到蘭嶼時，就沿著環島公路逆時針方向到亞比亞民宿，所以今天決定探索未知的另一半路線。首先從野銀部落穿過中央山脈到達西邊的紅頭部落（就是直接騎山路切西瓜過去到西邊，當地人稱為＂中央山脈＂，可不是台灣本島的中央山脈啊），路程比環島公路省去非常多；不過騎車技術也要有一定熟練程度方能駕馭，否則那連續下坡彎路若死按煞車，幾個煞車皮都不夠換！

經過了開元港，也就是蘭嶼的對外港口。視野所及的遠方仍是一片濃霧，只有近山的輪廓還隱約浮現。難怪飛機不能飛，船班好像也沒幾班。

蘭嶼鄉公所。其達悟族風格的牌坊非常明顯，但因為沒什麼需要鄉公所協助的，所以就沒進去。

都沒人～也難怪啦，沒事的話，誰想颱風天在外面跑來跑去？

路上恰好遇到了因班機取消而載著行李返回的電台DJ與中文系碩士生。她們報了往小天池的路給我，說她們也是自己去走的。要從一間小廟旁的小路上去，一直往上到蘭嶼燈塔之前，就要朝一片看起來像是沒路的原野走；雖入口的路邊有指引文字，但相當相當不清楚，要我得多留意。說得我一頭霧水，但想想她們都找得到，我應該也可以吧。

望海的山羊。即使在風大浪大的海邊，山羊仍無畏地孤立於大石上。牠在想什麼呢？

繼續前進的路上，看到一線天。

想說趁還有天光的時候去找小天池好了，於是便折返至小廟處，沿著山路之字形而上。愈高，眼界也就愈開闊。

途中的可愛植物。

因為蘭嶼燈塔是重地，不得擅入，所以我也沒進去，只在外面拍張照。但蘭嶼燈塔到了，就表示我走過頭了。可是我一路上明明很注意路邊有無指示牌或指引文字啊！這裡看不到半個人，無人可問，我只好摸摸鼻子一個人在附近走來走去，看起來像樹林的地方都讓我懷疑是否應該要進去找一下那所謂＂看起來像沒有路但其實有路＂的地方。

我想我找了有半小時吧。怎麼樣都找不到指引處，但既然都來了，實在不願意就這樣又下山，靠自己走走看吧。挑了路邊已長了半身高的一片雜草處，地面上好像還有一些走過的痕跡，就進去了。

走著走著，才發現路是藏在草叢裡的，而草身也漸長至我的身高，連人都快要被淹沒在其中。但這條路是正確的嗎？在這前無去人、後無來者的時刻，我若不走下去，也無所求證。

中途經過一片樹林，更將天光遮掩大半。獨自走著，樹木夾道的距離近乎側身，兩旁枝葉不斷碰觸我的肩膀、雙臂，神經不自覺繃緊，雙耳雙眼更是極為敏銳地搜尋四周，怕有什麼東西會突然竄出，我來得及應付嗎？我該用什麼應付？雙手空空，連水都沒帶。樹林裡有幾個岔路，但無任何指示該向何處走，於是我在腦海裡記著自己轉的彎，以及轉彎處較明顯可辨的樹木形狀，希冀自己走回頭路的時候都能夠不遺漏。

結果，我果然走錯路了。不過，選錯方向，卻有更好的視野景觀；在更高的山上，俯瞰這座島嶼的海岸線及公路。雖然天氣不好，也能感受到大海的氣勢；若是天公作美，眼前的天、海、山肯定令人驚嘆不已。

我一個人坐在草地上，望著眼前的一切。會不會，其實我懂了那隻山羊在想什麼？

折回岔路處，選擇另一條路走，很快就發現了小天池。這裡有較清晰能辨識的路徑，可想見多數人是尋小天池而來，踏平了草地。小天池在群山的環繞下，沒有直接受到風吹的影響，水面靜靜倒映出周圍的景緻，像是許久沒有人來打擾的氣氛。我也在旁靜靜看著、走著，聽著鞋子踩在地上的聲音，拍了幾張照片。看了看時候不早，我也得準備回程了。

太陽從濃重雲層中透出一個亮圈，不清不楚的形狀，應和了這一大片的雜草叢生，讓這個世界更顯蒼茫。但去時路還是比來時路踏實、安心些。

回到了入口處的機車旁，正要拿出安全帽時，大眼睛的我終於發現了路邊的指引文字…真的非常不著痕跡啊…

下山後繼續順時針方向騎回野銀部落，途經一看就知道是什麼的「雙獅岩」，其實姿勢還挺逗趣的。

雲霧這麼重，還能看到落日也是難得。颱風應正在漸漸遠離中。

慢慢且漫漫的一天將盡，就在心情都放鬆下來的時候，竟發現我的單車鑰匙不見了！從記憶中完全挖不出來何時何地最有嫌疑，雖冷靜推敲亦無頭緒，我還再騎一遍今天的路程想要找尋，結果仍是落空，著實令我相當懊惱。

晚上回到民宿，登山社房客說她們還有簡單的麵及肉醬，我不嫌棄的話可以一起吃。當然，二話不說馬上答應，不然我一樣是得吃泡麵與餅乾。借用民宿的廚房煮麵條，與她們一起用隨身鋼杯裝著拌新東陽肉醬吃，果然是登山社的味道，太有fu了！

九點多，DJ的朋友－小黑（是蘭嶼人），帶著我們一行人去夜遊。小黑原本跟大多數當地人一樣，離開蘭嶼到台灣本島工作。工作之餘，他一直念念不忘自己的家鄉。他知道蘭嶼的教育資源不足，也知道文化的斷層愈來愈大，最後，他決定回到蘭嶼。不管是生活或工作，他想做些什麼，為自己的土地做些什麼。

小黑一路領頭，騎著騎著竟騎進了機場裡，我們還以為他騎錯路了，他卻說這是當地人的秘密基地之一。晚上沒有班機起降，機場的燈光全暗，我們長驅直入後就坐在一大片的空地上，在黑暗包圍下吹著海風。小黑拿出吉他伴奏，悠悠唱起他的母語歌。信仰真的影響人甚鉅，小黑彈奏的曲子多為詩歌及蘭嶼當地歌曲，伴著海潮聲，聲聲入耳。雖然我們聽不懂歌詞，但濃厚的情感及生命力，從他的口中瀰漫開來，捲入風中，飄向山海。那是一種對這片土地的深深依賴。

因此，我有了一個記憶深刻的美麗夜晚。